题记：

疯狂的背后是疯狂的人民币，疯狂的人民币背后是疯狂的人，疯狂的人背后是疯狂的如意算盘！

“张百万跑了，失踪了，联系不上了。”

“我上星期还见了。”
“听说他们公司都三个月没发工资了！”
“好像是资金链断了，银行抽贷了。”
“听说是炒股票，股票下跌，钱被套住了。”

农历11月寒风刺骨，一大早在县城的街道上，5.6个四五十岁的中年人，攥着衣袖、缩着脖子头逗到一起，你一言我一语的在讨论着小县城的爆炸性“新闻”。
二胜一听，作别了这几个人。一路小跑往大哥家赶。二胜是真着急，没看见路上有暗冰，啪得一声摔得四肢朝天。二胜来不及拍身上的土和检查哪个零件有没有摔得不合适，拾起身就往大哥家跑。

原来，张百万在民间高息吸了好多资金，用来公司资金周转，每个月定期付息。二胜他大哥胜利，把自己积蓄的10来万，就放给张百万。最近想找张百万要本金，一直找不见人，因为胜利孩子马上要结婚，还指望着给付彩礼钱呢！

二胜到了胜利家进门就喊：“哥，哥……”喊着“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二胜由于着急，一下子把“张百万跑了”那5个字说不出来。

胜利见状，急得直跺脚，用他那唱花脸的嗓子吼道:“你这娃今个是怎么了？一大早喊啥，着火了？”

二胜顺了口气说:“哥，比着火还严重。张百万跑了，人失踪了，他公司员工都三个月没发工资啦！”

胜利一走神，手一松，把刚泡好的茶和玻璃杯一起掉到地上，摔了个稀碎。回过神的胜利，故作镇定地说:“不可能。张百万虽然30来岁，但也是县里的人大代表，十大杰出青年，县优秀的民营企业家。你不要道听途说。”

二胜争辩道:“哥，这事我怎么会骗你。张百万他家的大饭店门口一大早就聚了好多人，都是去讨债的！”

二胜这么一说，胜利一下瘫软在沙发上，半天不说一句话。攥着拳头在茶几上狠狠地敲了几下。胜利猛然起身，朝门外跑去，拿起放在农用三轮车上的农药就要往下喝。拳头砸在茶几上的声音，惊动了在忙活的老婆红红。红红和二胜见胜利要喝农药，顺势赶紧拦住。二胜紧紧地抓住胜利拿农药的右手，红红抱着胜利的腿。边哭边说:“他爸，你可不能这样呀！为了10万元，咱儿子婚事可以缓一缓。要是为了10万元，要了你的命。这一家子可怎么办呀！” 胜利靠在三轮车上，默默不语，直是摇头，左手5个手指分开说:“不是10万，是50万。”

一听才知道，胜利见利息高来钱容易，就背着红红从朋友、伙计那挪了近40万元，给人家每个月出1分钱息，然后自己2分钱息放给张百万，这样也挣不少。 没等胜利把话说完，红红从胜利手上夺过农药瓶，拧开盖子就要往嘴里灌。胜利一把把瓶子打翻，又用他唱花脸的嗓子吼道:“你疯了……”红红坐在地上哭哭涕涕地说:“我不活了，这日子没法过了！”

二胜迫切地说:“嫂子，你先别哭，事情既然出来了，咱们想办法补救。哥咱们去张百万的饭店那再看看，了解一下到底是什么情况。”

说罢，胜利和二胜相伴去了。还没等到张百万的饭店门口，老远就听见哄哄吵吵的说话声，最少有40-50号人。大家七嘴八舌得跟赶集一般。中间一个人引起了大家的注意，坐着轮椅的王五。王五在工地上干活时出了事故，高位截瘫，工地老板给赔了90万。王五就把70万放给了张百万，每个月吃息。一听说张百万跑了，坐着轮椅过来了。人群中二胜见了他同学李昊，才知道李昊打着自己的小算盘，从信用社找熟人贷了10万无息贷款，转手也放给张百万吃息去了。听李昊说，县城中学有两个老师和他哥一样，从朋友那1分钱息拿的钱，2分息放给张百万。两个人一人凑了100万，这会也急得在人群里和大家讨论。到底该怎么办？

“要不咱们报警吧！”
“报警不行，流程走得太慢。”
“要不咱们统计下，一共多少人，一共多钱，明早咱们一起去县政府去，找县长吧！”
“我谁都不想找，我只想要我的钱。”
“现在也就只能找政府，其余的都不可取。”
“要不，咱们把饭店给他卖了，卖的钱大家分了。”

在场的人，十八口乱当家的发表意见，最后大家约定第二天早上9点，县政府门口集中，找县长。

人群散后，胜利想用以五十步笑百步的心思，回去安慰老婆。因为毕竟他放了50万元，人家放一二百万的大有人在，咱们这也是“小巫见大巫”。
胜利还没回到家里，就被4.5个人堵到路上。一看都是自己的朋友、伙计，也就是那几个给他钱的人，每个月给他们出1分钱息。听说张百万跑了，都跑过来问个究竟，因为他们凑的近40万也是瞒着老婆的，要是收不回本金真就要“天下大乱”啦！这事事关重大，去谁家“研究”都不合适，他们几个在就近的宾馆里开了个房，专门“研究”到底该怎么办。

“胜利，你说这事怎么办？”
“哥几个当初可都是冲你才瞒着老婆凑的钱。”
“我也放了10万，我也是受害者，再说你们每个月不是还收1分钱的息吗？”胜利狡辩着。

“胜利，你今天要是这态度。你看哥几个，能让你出这门吗？”一个脾气暴躁的咆哮道。
“胜利，我们是每个人每月拿1分钱的息。你每个月拿2分钱的息，你怎么不说，你不要装糊涂，卖弄委屈。我们心里都跟明镜一样。”
“胜利，你是不是要见点血，才肯实实在在地说这事怎么办？”那个脾气暴躁地亮出了他的匕首，拿刀刃在胜利脸上拍了下说。

胜利一看这阵势，想到这哥几个是吃了秤砣铁了心，非得把钱要回来。
“明天早上，给张百万放款的人，约好9:00去县政府，让县长处理，看结果吧！”胜利胆寒地说。
“胜利，要是钱追不回来怎么办？”
“胜利，哥几个不要说法。只要结果，怎么解决，你说说看。”
“胜利，你也不要埋怨哥几个，我们也是没办法了。家里用钱的地方多。”一个性格温和的哥们安慰胜利说。

胜利一看这关是过不去了。很诚恳地说:“这是都怨我。前两天拆迁办来我家丈量院子了，说我们家这次在拆迁范围内。按我家的面积，应该可以分两套房子，到时我卖一套给你们还钱可以吧！兄弟们。”

哥几个中一个精明地说:“可以理解，胜利既然你这么说，我们也不为难你。但是空口无凭，你得给我们立个字据。这也是为双方好，对大家负责。”

立好字据后，大家就离开宾馆，拖着疲惫的身子各回各家。胜利走在回家的路上，还沉浸在刚刚紧张激烈的对决中，半天醒不过神来。

已经晚上11点了，县城街基本没人了。寒风刺骨，冷得胜利直打哆嗦，要是搁平时，胜利早回家围着锅炉喝茶去了。但是今天不想回去，今天是他50年来最狼狈的一天。他没有脸去面对长相厮守20载的糟糠之妻。

猛的一个人叫了声，打破了寒风凛冽笼罩下的宁静的街道。胜利回头一看，10来个人围着一个70多岁的老头在指指点点。

到跟前一看，原来是何老头。何老头，这几年一直给张百万当办公室主任。听说，实际上何老头天天啥也不干，就是给张百万集资，利用自己的人脉，打听到谁有存款，就给做工作让把钱放给张百万。只要知道你有存款，何老头就倚老卖老，三番五次、接二连三给你做工作，直到把钱放给张百万。听说这何老头，在张百万那还有回扣。今天晚上这些人当初都是何老头软磨硬泡、死缠烂打争取来的，拍着胸脯说:“我何老头，一大把年纪，不会唬你们的。”出了事后，何老头故意不见人，要知道他动员过来给张百万放款的人，钱加起来有500多万，他何老头拆开卖也不够赔！

胜利透过微弱的路灯，看见何老头仓皇失措的样子，跟1个小时前的自己简直一模一样。胜利摇摇头朝着回家的方向径直走去。

第二天，主管政法的副县长接待了大家，统计了给张百万放款的金额和人名单。县政府还专门请了律师帮助大家解决。一个金融顾问还给大家讲了金融知识。这个金融顾问是本县人面对着下面好多熟人的遭遇发表了恨铁不成钢的讲话:“老乡们，大家好，下面有好多人大家都很熟。今天就这个事，我说你们几句。碰到这事，我首先是愤恨，其次生气。我是生你们的气，有钱干什么不好，非要去放高利贷，这本身就是违法的。我知道改革开放后大家条件都好了，手上都有点钱，有的家里碰上拆迁，家里能分上3.4套房子，但是那都是拿祖业换来的，咱们要认清咱是什么人。不是说咱有上几十万甚至上百万，就了不起了。咱还是咱，咱还是农民，不能有了几十万，天天幻想着钱生钱，老想着资本运作。要是论资本运作，你们还属于幼儿园级别。因为你们虽然有存款，但是大家的观念还没转变过来，因为飞来的横财来的太快了。你们看上人家高额的利息，人家看上你们的本金。张百万是拿你们的钱在与股市博弈，要是挣了皆大欢喜，要是赔了都是你们的钱！以后咱还是脚踏实地好。”

后来，县政府又开了几次会，张百万是抓住了，但是没钱呀！张百万公司名下的所有资产全部在银行抵押着。

刚开始开会大家还积极的去，会上踊跃发言。最后有的干脆就不去了，因为张百万不仅坑了大家，还坑了银行，还有好几家公司，就一个给饭店送香菜的，张百万都欠人家香菜钱2万多。由于牵扯太多，法院也无法权衡，张百万企业的资产也无法分割，就一直在搁浅着。

面对这样的结果，胜利肠子都悔青了，没办法，就卖了一套房子，还了别人的债。

从此以后，胜利家只要牵扯到钱的事都由老婆红红出面，胜利只是一门心思的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