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电视剧《繁花》里，独闯上海滩黄河路的湖西针织厂厂长“范总”范新华是非常出彩的一个人物，有他出现的段落必定会闪烁着喜剧光芒。此前一直以警察和军旅形象著称的董勇，将范总这个能屈能伸、扮猪吃老虎的小人物演绎得格外生动。剧中范总一曲放飞自我的《安妮》，更是让这首老歌重新成为了网友们的新宠。董勇接受新京报记者采访时表示，没想到唱“安妮”那么出圈，本来他以为出圈的会是自己为范总设计的口头禅“大家都是旁（朋）友嘛”。

董勇从小爱看喜剧，骨子里喜欢幽默的东西，早年间甚至还想去演情景喜剧。这次演《繁花》让他实现了内心深处亲近喜剧的愿望，但具体到范总这个角色，他并没有按照喜剧或者小品的方式去演，而是根据人物性格和心态去表现的。“最后呈现出了幽默的效果，因为他就是那样一个人物。”至于以后会不会继续类似的尝试，董勇表示：“《繁花》这样的表演方式从体力上来说我不希望再有了，真的是累到缺氧。但我对幽默的东西、对笑中带泪的呈现方式是非常喜欢的。”

范总身上自带喜感。

范总的小眼神，和观众一起追剧时才懂得

王家卫的拍戏风格在影视圈独树一帜，从来是慢工出细活，首次跟他合作的董勇一开始也有点不适应。《繁花》剧组第一次和他签了4个月，只给了几页纸的剧本，他忍不住心里嘀咕：这么少的戏需要拍4个月吗？定妆时他跟导演说起自己买了原著打算看一下，结果导演告诉他：“千万不要看，你这个范总跟原著里不一样的。”进组后听到执行导演李爽在跟统筹商量：“不可能的，明天怎么可能拍到八个镜头呢？”董勇又吃了一惊，心想自己年轻时拍电视剧都是一天拍十页纸的，一天八个镜头都拍不完，开什么玩笑呢？

随着拍摄的进展他逐渐明白了，王家卫的剧本是在拍摄中不断修改成型的，甚至会根据演员的表现量身修改。编剧秦雯后来跟他说起过，范总有一半的戏都是导演看到他现场呈现的范总之后加出来的。《繁花》拍摄期间，演员每天化装时才会在桌上看到当天拍摄内容，很多时候拍完也不知道这段戏会用在哪里。“黄河路保卫战”这段戏里，宝总（胡歌饰）在“夜东京”随手给了范总一张手写菜单，让他“拿去看看”。导演要求董勇拿着菜单走到拐角回头看宝总一眼。董勇当时不明白这一眼是什么意思，播出后联系后面的镜头才懂得这个眼神的含义——原来范总把菜单告诉了至真园老板娘李李（辛芷蕾饰），让她先做准备。

类似范总这样的小眼神，在《繁花》里是耐人寻味的线索般存在。比如至真园的李李让保洁给范总送礼物，范总特意说桌上东西不要动，临出门还特意回头看了一眼，这个眼神是重拍时加的。第一版拍的是打扮性感的李李亲自上门，趁范总泡茶时动了他桌上的东西。“重拍时换成保洁上门，我就知道什么意思了。回头看那一眼其实是提醒保洁去看我桌上的东西。”范总是故意把秘密透露给至真园，因为他需要别的买家来跟宝总抬价。董勇感慨，即便作为这部剧的演员，现在每天看《繁花》上个厕所都要暂停，因为落下一个镜头可能就没看懂。

体力是最大挑战，拍到最后一刻导演才放人

董勇在《繁花》的戏陆续拍了19个月，大大超出他过往拍摄电视剧的经验。拍到后来，家里人都会问他：“又要去上海拍那个戏啊，还没拍完？”连90岁的老父亲也很难理解，会跟他念叨：“你们一个戏要拍到什么时候去啊？”可真正到了《繁花》杀青的时刻，包括他在内的所有演员又感到特别不舍。《繁花》对演员来说就像一趟惊喜之旅，现在播出了，董勇感觉像看一部全新的剧集，有很多恍然大悟的地方。

范总和他的“三羊牌”是《繁花》剧情中的重要一环。

回顾拍摄《繁花》的过程，董勇认为体力最大的挑战。“我是不能熬夜的人。生活习惯是晚上九点多睡觉，早上六点起床。”一开始剧组照顾他的作息，提前到下午一两点出发，凌晨一两点收工。等他完全融入后，就变成下午三四点出发，一直拍到天亮。在剧组的最后一天，导演拍到最后一刻才放他走人。董勇打算坐最晚一班机，想先回杭州拿上行李再奔机场。制片人让他一早就回去拿行李，因为剧组早上不出工，这样晚上能多拍一会儿。走的时候王家卫还讲了《东邪西毒》的往事宽慰董勇，当年在敦煌，他也拍到最后一刻才放张国荣去赶飞机。后来张国荣因为脸上有血（来不及卸妆）被海关拦下，必须血擦干净才可以对得上护照，他发信息说恨王家卫一辈子……

现在《繁花》播出，董勇看到成片就像看到了全剧本一样。再回顾拍摄过程中自己的表演，觉得仍有可以提升的地方。“范总这个角色，是在拍摄的19个月里逐步完善成现在这样的。观众不见得会很清楚，但我自己能看得出是从哪场戏开始有变化的，哪些地方是不坚定、游离的。包括范总的语言，一个简单的‘我’字的发音，前前后后也有不统一的地方。”他有时会想，要是一早知道全部内容，演的时候心里会不会更有底，会不会更完善一些？“我现在有种猜想啊，一开始我认为导演拍的时候还没想好。现在看到成片，我觉得他是想好了，但故意误导我们，要的就是演员眼神里的闪烁和不坚定。”

《繁花》播出，董勇才明白当时导演王家卫的意图。

“安妮”出圈没想到，没有按照喜剧人物来演范总

范总是《繁花》里当仁不让的气氛担当，有他出现的地方就闪烁着喜剧的光芒。他为了“三羊牌”能在上海滩打响名头，主动和一群自己口中的“黄毛毛”（时尚人士）在KTV高唱“安妮……”这一搞笑场景也带动《安妮》这首老歌成为了网络的新宠。网友们觉得范总跟卡通人物“小猪熊”长得很像，专门做了小猪熊唱《安妮》的表情包，董勇也欣然用这个表情包当做自己社交平台的头像。“换这个头像是因为我觉得做得特别可爱，而且它（小猪熊）确实跟我、跟范总有点像。但‘安妮’出圈我是真的没有想到，记得那场戏拍了几遍吧，快天亮了，我就耍了那么一下。”

范总唱《安妮》。

出圈的“安妮”不是董勇有意设计的，反而剧中范总的口头禅——“大家都是旁（朋）友嘛”，是他专门为人物设计的，拍摄期间全剧组都喜欢学范总这句话。这句口头禅表达了范总永远不想树敌的想法，他作为一个外地人只身到上海滩闯荡，内心里想的就是多交朋友，多一个朋友就多一条路。“就像后来他跟汪小姐也说过，你前面的路可能有一排钉子，而你都不知道钉子是谁给你放的。所以，范总会跟每个人说‘大家都是旁（朋）友嘛’。”在董勇看来，范总这句话也代表了南方人做生意的态度，先交朋友再做生意，代表北方人的李李就不一样，她是先做生意再交朋友。

幽默的范总备受观众喜爱，但董勇在塑造人物时并没有往喜剧方面去演。“我不是按照喜剧或者小品的方式去演的，只是按照这个人的性格、心态、方言去演的。呈现出来让大家看到了喜剧效果，我觉得那是这个人物本身所具备的幽默感。”董勇从小爱看喜剧，卓别林、金·凯瑞、周星驰都是他喜欢的喜剧演员，甚至早期自己还特别想去演情景喜剧。这次演《繁花》完成了他骨子里想要亲近喜剧的愿望。至于以后是否打算继续这样的尝试，董勇表示：“《繁花》这样的表演方式从体力上来说我不希望再有了，真的是累到缺氧。但我对幽默的东西、对笑中带泪的呈现方式是非常喜欢的。”

新京报记者 杨莲洁

编辑 佟娜

校对 刘军